第117章_束缚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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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恪儿年龄太小,只能喝果汁。”玄澈故意板起脸,只是眼中的笑意一点也瞒不过鬼精灵的玄恪。玄恪看了有戏,立刻从椅子上跳下来扑到玄澈怀里打滚撒娇:“父皇~”

  玄澈搂着他任他折腾,只是笑眯眯的,却不松口。

  玄沐羽看着这对父子笑着摇头,自己也扣起酒杯喝了一口。比起玄澈他才是真正的风雅之人,优雅地端起酒杯,先是晃了晃,看那波光摇曳,又是闻,任异香萦绕鼻尖,然后才是尝,美酒轻触滑过舌尖,感受上好丝绒滑过肌肤的幼滑。只是到了这里,玄沐羽忍不住看一眼玄澈,似乎是想起抚摸过爱人身体的手感也是如此令人流连。

  玄澈显然读出了玄沐羽眼中的意思,对于能用目光挑逗情丝的情人他只能毫无办法地移开目光,面上透出些微的潮红。

  玄沐羽暗自嘿嘿一笑,终于将那美酒一饮而尽。

  这两人的情感交流显然没有逃出另一个人的眼睛。玄恪扑在父亲的怀里将这一切看得分明。他对自己父亲和爷爷乱伦之事本来就心有芥蒂,只是先前新年团圆的气氛也让他暂时忘了这件事,现在突然如此近距离感受到这份若有若无的暧昧,心下极为不快。

  玄恪毕竟还是个孩子,情绪藏不住,心里不痛快,脸色立刻沉了,撒娇的动作也停止了。玄澈感觉到孩子的突然静止,便低下头来看,正好对上玄恪乌溜溜的眼睛,这双清澈的眼睛里透露出来的分明是不满和厌恶。

  玄澈心里颤了颤,手上动作也僵了一下,玄恪动作出乎意料的灵活,只是这么一僵,他就已经跳了出去。玄恪大概感觉到自己如此不妥,脸色讪讪,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开始低头扒菜。

  玄澈看着玄恪坐回自己的位子也没说什么,只会抬头对玄沐羽笑了笑,似乎在说没事。

  玄沐羽微微点了头,同样没说什么。

  一个曾经的帝王,一个现在的帝王,一个未来的帝王,显然都不是擅长活络气氛的人。本来开开心心的晚饭突然变得安静异常。小狐狸有些茫然地左右看看,不知是明白了什么还是直觉使然,也跳回了他原来的位置吃东西。

  玄恪一个孩子哪里沉得住气忍受这种气氛,随便扒了两口饭就要告退。玄澈不欲为难他,便让他下去了。

  大殿之中只剩下玄澈和玄沐羽。玄沐羽看着玄澈默默地夹了一口菜,觉得自己的心情就好象那一筷子菜,被细细地咀嚼着,各种味道不一而足。虽是美味,但过于细致的撕咬也让心情变得有些沉重。

  玄沐羽缓缓开口道:“要不要去和他说点什么?”

  玄澈知道玄沐羽说的是什么。如果说以前没看出来,这次玄恪表现得这么明显,玄澈一颗七巧玲珑心怎么还会猜不出玄恪是什么想法,况且这段不伦之恋又是让玄澈始终挂在心上的忌讳。

  当初玄澈对玄沐羽躲躲闪闪那么多年,并不是玄澈看不清自己的感情如何,而是他没有办法去面对这份感情之外的东西。他爱上了自己的父亲,他要如何面对信赖自己的妻子?如何面对崇拜自己的臣子?这不是云昭和外界能不能接受的问题,而是玄澈作为丈夫和君王的担待,他不可能冷落了妻子,更不可能一边拥抱着娇妻一边却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这是不可能的,玄澈做不到。

  人都是有底线的,玄澈的底线就是不论前路多面艰难,起码身边都会有一个人等着他看着他,但前提是这个男人的身份是他的父亲、他的知己,而不是他的情人。玄沐羽一直很好地扮演了这种角色,哪怕他总是喜欢偷偷摸摸地吃一点豆腐,透露出些许暧昧,但在完全挑明之前,玄澈可以接受这些。

  但事情的发展却远远超出玄澈的预料。云昭死了,她的死捅破玄澈心里最脆弱的地方,这个破洞就像一头凶兽让玄澈无法在无人的夜晚安然入睡。玄澈是太子,日理万机,不可以缺少睡眠。他能怎么办?只有在玄沐羽怀里才能入睡的玄澈能怎么办?

  是,玄澈可以利用了那温暖的怀抱再将人一把推开。某种意义上说,这是最好的选择。但玄澈不可以,他做不到,他没有这么铁石心肠,也没有如此大义凛然。他心动了,心软了,心累了,他接受了。但玄澈从来没有认为过和玄沐羽的感情是对的,同性之爱就是他心中的一道坎,更不要说乱伦。

  为了隐藏这个皇室的特大丑闻,宫里有多少人死于非命他不知道,但绝对不是没有,只是他不想去面对,心中的对错是非已经让玄澈很辛苦了,如果能逃避一点,他宁愿逃避一点。只是,如果那个人是自己唯一的血脉,玄澈又能如何?

  杀?玄澈没有冷血到这个地步。

  解释?能解释什么?玄澈甚至无法说服自己认为这不是一件错事,更何况说服他人?

  林默言、森耶这些人可以接受那个枉顾伦常的主子,因为他们的灵魂已经属于这个被他们全身心膜拜的男人,但是这不代表别人也可以。

  玄澈和玄沐羽不同,玄沐羽本质上就是一个极度自我的人,他可以不要江山,不要血脉,不顾世俗的眼光,他可以选择只做一个好情人,而抛弃君王、父亲、丈夫这些身份,但玄澈做不到。玄澈心中有这样那样的责任和义务,虽然绝境之下他可以为了玄沐羽抛弃一切,但在这之前他只能被君王、父亲、榜样这样的世俗形象束缚着。他挣不开,也不会去挣开,他总是努力做到尽善尽美,但是世间没有什么是尽善尽美的。

  这一切玄澈都看得很清楚,他不指望玄恪能宽容这种罪恶,所以他要玄恪用心学会的第一课就是:将品格和才华分别看待。如果这个孩子有一天和自己反目成仇,玄澈不希望玄恪因为某种执念而将整个国家绑上仇恨的战车,那会毁了自己努力过的一切——这不值得。

  玄澈的眸光黯了,垂着眼帘,轻声反问:“我能和他说什么?”

  是的,任何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但玄沐羽还是说:“他终归是要知道的,与其让他从别人那里听到,倒不如由你来告诉他。起码你说的更接近真相。”

  玄澈沉默了很久,终于点头。

  玄澈让玄沐羽现回寝宫,而自己去了东宫。

  玄澈没让人通报,轻轻进了玄恪的卧房。大床厚厚的被子里拱出一个小小人形,玄恪闷在被子里,小狐狸在怀里已经快被他勒死了。

  玄澈在床边坐下,轻柔地拉下将玄恪整个人都蒙住的大被,温声唤道:“恪儿。”

  玄恪这才转过身来,因为缺氧他的眼眶有些青黑。玄恪看着父亲,嘴唇嘟得高高的,红润润的像水晶果冻,但这说明他很不高兴。

  玄恪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却还是问:“恪儿,生气了吗?”

  玄恪不回答,咬咬唇,从被窝里钻出来趴到了玄澈大腿上,双手抱住玄澈的腰,脸在他腿上蹭了蹭,才委屈地叫了声:“父皇!”

  玄澈很是心疼,因为自己的错误让孩子受了委屈。他很容易想象这个孩子现在的心情如何,自己最爱的父亲却和自己的爷爷乱伦,换成自己,恐怕也很难接受。只是玄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吗,还是保证?都不可能。

  玄恪委屈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直直瞅着父亲,道:“父皇,你和皇爷爷……是不对的是不是?”

  玄澈叹了一口气,不知道玄恪如此直白是好还是不好。玄澈没有犹豫,有些事情不可能瞒天过海。他点头说:“嗯,是不对的。”

  “那为什么还要……还要这样呢?”玄恪的眼中有不解有激动。

  玄澈抚摸着玄恪的小脸,孩子的肌肤像牛奶一样润滑,先前因为呼吸不畅而留下的些许红晕让这张精致的脸染上了瑰丽,这双眼睛像极了自己,黑白分明,灵动纯澈。玄恪几乎是另一个小玄澈,但玄澈不能理解这样一个小小孩童如何让人产生情欲。

  玄澈注视着这张小脸沉默了很久,半晌方问:“恪儿知道什么是爱吗?”

  玄恪摇头:“什么是爱?”

  “我也不知道。”玄澈说,答案很出人意料,“父皇也从没想过会爱上一个男人,更不要说那个男人是自己的父亲。父皇一直觉得男人和女人才是天经地义的,就像当年我和你母后,我忙于政事,但是每日回到东宫会看到你母后在等着,有一种很平静的感觉。”“父皇爱母后吗?”玄恪问,但问了又觉得没有必要问,当年父皇和母后就是人人羡慕的鸳鸯,除了母后父皇从没有纳过妃子,即使就在前段时间还有人说要填充后宫也被父皇拒绝了,父皇应该是很爱母后的。可是父皇和皇爷爷……前段时间的拒绝现在想来似乎是为了另外一个理由,玄恪突然怀疑了。

  玄澈果然是摇头:“我不知道,但或许是不爱的。你知道,父皇和母后订婚的时候你母后才十一岁,那时候你的母后在父皇眼中就是一个小女孩,不可能爱上的。但是当时我觉得你母后很好,各方面都很好,我很欣赏,我们这样的人,婚姻都是被政治支配的,与其日后娶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女孩子,倒不如选一个自己喜欢的。你母后有很多美好的品质,我觉得她会是一个好皇后,于是就选择了她。一定要说,最初选择你母后的原因是为了一份责任,为这个国家挑选一个合适的皇后的责任,而在恰当的时间恰当的地点,你的母后出现了,所以我选择了她。”

  玄恪惊愕地看着父亲,对于父亲所说的难以置信。

  “但是我既然娶了你的母后就会对她负责,专情不单是对妻子的要求,同样也是对丈夫的要求。”玄澈很认真地说,“我曾对你母后说,我这一辈子都只会疼她一人,宠她一人,爱她一人,只是后来……”玄澈没有说出当年的事,只是含糊带过,“……你母后为了生你而死,此后我竟无法入睡,那时候是你皇爷爷陪在父皇身边……一天天,一点点,带着父皇走过那段时间……”

  玄恪的心思也是极为灵活,他抢话道:“所以父皇要报答皇爷爷?”

  “不,并非如此。”玄澈却摇头,“并不是报答。我本就喜欢你皇爷爷,只是这种感情我一直当作父子之情、朋友之谊,虽然知道你皇爷爷的心意,但一直避而不见。只是那时候……你皇爷爷那样对我,难道我可以在无事之后将他一脚踹开吗?不可以这样的。恪儿,他是我最亲近的人,是一直帮助我保护我的人,他将我从小呵护着,我就算是石头人也不可能对他没有丝毫感情,我不可能对他那样无情。”

  玄恪沉默,他还不能理解这些漫长深重的感情,他只知道,父子相恋是不对的,可是他父皇却好像有着很多的无奈。

  玄澈看玄恪没有了反应,又说:“我知道我不爱你母后,但我也从没有想过去爱其他人,我一直觉得帝王没有什么纯粹的爱情可言,帝王身边的女子对于帝王也不会有什么爱情。”

  帝王没有爱情,玄澈一直都这么想,他甚至觉得在封建时代所谓的爱情太少,因为包办婚姻,夫妻往往是先结婚再恋爱,可是这时候产生的所谓的爱情在玄澈看来更近乎于亲情,而弱势的女子对于强势的丈夫——比如妃子对于皇帝——的感情,与其说是爱情或亲情,更应该是女子在面对强权、面对命运的某种妥协。一个女人一辈子只能依附在这个男人身上,他们除了选择去“爱”,还能如何呢?这是一种“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无奈,玄澈不想接受这种无奈,也不希望强迫别人接受。所以当一个崇拜自己又有着皇后潜质的女子出现的时候,玄澈很自然地选择了这个女人终结这份无奈。只是云昭爱上了自己,深深的、无可自拔的爱恋,所以玄澈才会愧疚,因为他没有办法回应。若是没有玄沐羽,玄澈会如同他曾经做的那样,给予云昭最接近爱的呵护,如果没有玄沐羽……

  玄澈突然发现自己的思绪有些散乱了,怔了怔,将目光从时空的虚空中抽出,重新聚焦在眼前的孩子身上。他看到玄恪睁着大眼睛,那目光有探究也有好奇。

  玄澈深深的一个呼吸,让散乱思绪带来的浊气排出,继续道:“恪儿……爱一个人,你会想和这个人厮守一辈子,你喜欢看他笑,因为你也会笑,不想让他哭,因为他哭的时候你也会伤心,不会让他受伤,因为所有的伤你都会自己来承担。他生你也生,他死你也死。这种感情无关年龄,无关性别,无关身份,只是一种感情,纯粹的,和任何外物都没有关系。”

  玄恪的眼睛里出现了名为茫然的色彩:“那父皇和皇爷爷也是这样吗?”

  “是。”玄澈淡淡地点头,但世间任何一种力量都无法撼动这种淡然。

  玄恪依然不解,声音中带着些许的颤抖:“但是……你们是父子……不是吗?”

  沉默。

  玄澈没有立刻回答。

  玄恪仰面望着自己的父亲,那双无底的黑眸中晃动着他不了解的光。玄恪突然很紧张,收紧了手臂,没有注意到怀中抱着的腰身已经纤细到即使是一个六岁幼童也能轻松环抱。

  玄澈终于缓缓开口,轻柔的嗓音带着不可摧毁的坚定:

  “我爱他,而他,刚好是我的父亲——仅此而已。”

  哀兵

  如果可以,玄澈希望玄恪能理解他和玄沐羽之间的感情,虽然这几乎不可能。

  那日玄澈将所有的话都说完,玄恪给他的反应仅仅是:呆立,沉脸,不语。

  关于感情玄澈只能说那么多,说完那一切他只剩下一句话:“恪儿,不论你能不能理解这种感情,你都要记住,你不单是一个儿子,更是一个君王,你在宣泄你的私人情绪的时候必须记住——你还有一个国家!”

  很快,玄澈又忙碌起来。

  新年过后,小野妹子等第一批倭国使臣团回国,第一批大淼驻倭大使也随同启程,十艘军舰护航,后面还跟着一串即将展开中倭贸易的商船。

  顺便一提,这第一个吃螃蟹的商船就是玄澈用皇帝小金库投资的。

  既然要走资本主义道路,那就让皇帝带头,做得更彻底一点吧,更何况这笔交易基本上是稳赚的暴利贸易。

  海外贸易渐渐展开了,海关自然也不能遗忘,大淼即将开放海参葳、直沽、云间、泉州四大海关,以促进海外贸易的繁荣和规范。另一方面朝廷将对大淼第一海军进行改组,改名为渤海舰队,并在三年内先后成立和完善北海舰队、东海舰队及南海舰队。西京第一军事学院改名西京第一军事大学,其中增设独立学院——海军学院。

  军事什么的离老百姓还是远了点,但另外一些东西却是他们关注的:税率分层次计算、慈善捐赠和福利救济。这三项制度都是为了解决——或者说预防——在大淼逐渐走上资本主义道路后,贫富差距过大导致社会矛盾激化所采取的措施。

  税率分层次计算一向都是大淼税收的总原则,只是随着社会发展,各种新生事物的出新让这种制度更加细化罢了。其中细节无需多说,无非就是收入少于多少的免税,又或者是消费某种奢侈产品后必须缴纳超高消费税之类的。

  慈善捐赠则是针对富商,只要富商对各公立教育机构或朱墨教的慈善孤儿院进行捐款,一次性或累计达到一定数额后,即将得到政府的各项优惠政策,比如优先获得某些政府项目,而且当捐赠金额足够之后,还可获得荣誉爵位,而爵位的高低更是随着捐赠款项的增多而上升。不说前者可以让向来有着官商勾结传统的中国商人获得多少便利,就是后面这项,就足以使让那些出不了才子又拼命想赢得官面荣誉的商人们疯狂了。

  至于最后一项福利救济,涉及大淼此时的国情,这项制度必然不可能像前世西方那般全民福利的完善,甚至连前世的中国都不如,它暂时只针对部分地区贫困人口中只生育一个孩子的家庭开放,也就是说,如果一对夫妻只有一个或两个孩子还无法保障生活的话,国家将承担孩子的最低抚养和教育费用。此举在缓解阶级矛盾之余,无疑大步促进了关于优生优育的推广。由于玄澈也不能肯定这种措施是否得当,所以暂时只在部分人口多而贫困的地区开展,比如辽阳。

  说起来,辽阳几乎成了大淼的改革试验田,但不得不说,这里的很多问题在全国都极具代表性,比如人口问题,比如腐败问题,比如旱涝问题。

  再说已经展开两年多的两湖和珠崖发展计划,两湖流域在玄泠的领导下已经步入正轨,正处于高速发展阶段,去年粮食大丰收,为攻打高句丽和雄单奠定了坚实的后勤基础,今年将返还去年多征收的战争梁,两湖的农民欢欣鼓舞,种植热情高涨,预计今年有望再创佳绩。而与此同时到来的还有另一个好消息:二月的时候玄泠的第三个孩子也出生了。

  玄泠前两个孩子都是男孩,这回终于来了个女孩,全家都宝贝得不得了。一向性子内敛的玄泠也忍不住多次来信和哥哥说起这个可爱的小家伙,弄得玄澈都有些嫉妒了。他虽然已经有了恪儿,不过偌大的皇宫只有三个人一起吃饭的感觉确实有些凄凉,更何况有时候他也不免会希望能和玄沐羽有一个孩子,只是考虑到他们之间的上下关系,那么怀孕的那个……每次玄澈想到这里都会寒毛倒耸,彻底打消这个恐怖且不切实际的念头。

  国事一派安泰的时候,玄恪却让玄澈有些烦恼。他们见面的互动往往充满了挑战性——

  某日

  玄恪满脸期待地问:“父皇,今天大臣又让您纳妃是吗?”

  玄澈说:“是。不过父皇拒绝了。”

  玄恪沉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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