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朝夕(十)_渡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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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朝夕(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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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亦捷等了又等,始终没有得到韩烬的回应。

  他背身侧躺着,不仅看不到韩烬的神情,连他是睡是醒都不知道,唯剩贴在背后的胸膛,严丝合缝地与他相连着,传来一下重过一下的心跳。

  韩烬不说话,江亦捷也不敢催促,一颗心就不上不下地悬在空中,任那重重的心跳化作一只急鼓,也跑进他心中敲敲打打。

  他又等了好一会,才听到韩烬开口道:“这般吹捧之言,以后少说两句。”

  一番鼓足勇气说出口的肺腑之言,落在韩烬耳中,到底是成了一番“吹捧”。

  江亦捷略有失落,却知道自己无法用几句话就在一朝一夕间扭转韩烬对他的看法,便低低应了一声,没有再挖空心思地遣词造句,对韩烬一遍又一遍地说烂好话。

  两人静静躺着,韩烬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贴在江亦捷背上的心跳也平稳下来,好像刚才那急鼓一般的跳动只是江亦捷的错觉。

  江亦捷闭上眼,本以为自己会心绪不宁,难以入睡。可是韩烬怀中温热,身下又有乌木养魂,不过须臾,一日的疲累就翻涌上来,裹挟着朦胧睡意,催促他昏昏入梦。

  天霜阁内并未点灯,月光也甚是微弱。

  昏梦之际,似乎是收在腰上的手动了动,伴着一阵微弱的窸窣声,韩烬撑起身上,将江亦捷笼在两臂之间,垂眸看了一会,以手背碰了碰他的脸侧,触到一片冰凉后,复又躺回去,将怀抱收得更紧。

  脸上的碰触太轻,江亦捷只当是一场虚梦,虽然所有察觉,却并未惊醒,安稳地睡了一夜。

  第二日,江亦捷被一身热汗惊醒,身侧空荡,不见韩烬的踪影。可身上暖烘,仿佛他刚刚还窝在谁怀中似的。

  他坐起身,头发和衣物都被汗打湿,紧紧贴在皮肉上。他翻身下床,洗去身上脏汗,换上一身干净衣物,再运转《清心诀》解热,身上才舒爽许多。

  这一夜,韩烬并未动用灵力替江亦捷化解寒伤,但江亦捷是天生冰魄心,被至刚至阳之体抱了一夜,身上沾了阳火,难免热得大汗淋漓。

  平日里,韩烬和他一个跟随韩麟,一个跟随孟溪微,分头在山顶的悟道殿和山脚的幽冥寒潭练剑,互不相见,也互不干扰。

  如今孟溪微离宗,留他们二人做伴,韩烬清早就不见了踪影,显然是不想搭理江亦捷。但江亦捷记挂着师父的嘱托,没有独自一人去练剑,而是逆着平时的路,去山顶寻找韩烬。

  悟道殿位于小青山顶,外有护殿阵法,由韩麟亲自把持。若无信物,被阵法隔绝在外,没有元婴期的修为,任谁也硬闯不得。

  江亦捷从没来过悟道殿,也没有韩麟赐下的信物,登至山顶后不敢太过靠近,只遥遥站在百丈之外,恭声询问韩烬是否在内。

  他来时便觉得会吃闭门羹,自以为要赖在殿外软磨硬泡好一会,才能将韩烬叫出来相见。可他话音还未落下,一道颀长的身影便自殿中走出来,远远看到他站在百丈之外,蹙着眉问:“你站在那做什么?”

  悟道殿被白玉石阶高高抬起,哪怕隔了百余丈,也要人仰首去望。韩烬立在白玉之上,雕檐之下,面色不好看,语气也不和善,越发衬得他高不可攀。江亦捷没有靠近,只老老实实回答道:“师父说殿外有阵,我未得信物,不敢硬闯。”

  “阵法用做隔绝外人,你整日唤着我娘‘师父’,唤着我‘师兄’,这会却畏畏缩缩,连一道阵法都不敢过么?”

  韩烬不知哪来的火气,说罢,冷着脸转身,又回到殿内去了。

  江亦捷糊里糊涂地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慢慢回过味来。

  或许……韩烬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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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拐着弯说他不是“外人”,说他可以放心大胆走过殿外阵法。

  可是好好一句话,非得说得这般刺耳难听吗?

  江亦捷想不明白,便暂时放下顾虑,抬步走向悟道殿。

  从外头看,悟道殿巍峨雄大,料想内部也当是雕梁画栋,有仙烟袅袅,有潋滟流光,有满室朱漆翠玉,金碧辉煌。

  但走入殿内,却能发现殿中空空如也,不仅没有任何雕饰,更不见一金一玉,不置一几一案,唯有一块十余丈高的石碑立在正中,布满了凌乱如麻的剑痕,道道深刻狰狞,仿佛万剑齐指,只消看上一眼,就有被利剑当胸贯穿的错觉。

  江亦捷踏入殿门的第一步,便被石碑上的凛凛杀意震慑住,顿在原地不得寸进。

  碑前放着几个古旧的蒲团,韩烬正跪在其上,对着石碑闭目静修。

  江亦捷扛不住锋芒剑意,生怕在韩烬面前出丑,便退后一步,颤颤巍巍地唤道:“师兄,叨扰了。”

  韩烬侧过脸,见他在石碑的威压下直哆嗦,道:“石碑剑意深厚,每日坐在碑前体悟剑道,于你我皆有裨益。你以后带上羁縻剑过来,入殿前事运转《清心诀》,坐在我身后,便不会如此难捱。”

  江亦捷望着他,有些不敢接话。

  他这是……要让江亦捷每日都来悟道殿静修吗?

  江亦捷不敢确认,磨蹭了半天,特意挑了离韩烬最远的一个蒲团,毕恭毕敬地跪在上头,效仿韩烬的模样闭目静修。

  他刚闭上眼睛,就听韩烬道:“你隔那么远做什么?”

  江亦捷忙又睁开眼,猝不及防地对上韩烬一对黑沉沉的眸子,无措之余,莫名有些心悸:“我……我怕打扰到师兄。”

  “我让你坐在我身后,是要替你挡下石碑上杀意过重的剑意,留下温平的那一部分给你。”韩烬道,“你若宁意受剑意折磨,也不愿靠近我,大可不必来悟道殿受苦。”

  江亦捷一愣,颇有些百口莫辩。

  他没有挨着韩烬,是自知韩烬厌恶他,才刻意拉开了距离。怎么被韩烬一说,倒成了他不愿靠近了?

  他整日变着法子讨好韩烬,巴巴地贴着冷脸,哪会不愿靠近他?

  江亦捷暗叹一声,没有辩解,只是跪行向前,极快地挪到了韩烬身边最近的蒲团上,紧挨在他身后,隔了不过一拳的距离,样子殷切,眼中也有些讨好的意思:“我自然愿意靠近,但……我隔得这么近,还请师兄不要嫌弃才好。”

  韩烬匆匆收了视线,转脸面向石碑,面上平静,胸腔内却无故奔涌出一条暗河。

  说来也奇怪,江亦捷这人明明天生冰魄心,对待韩烬却总捧能捧出一腔热忱,纵使拿凉水泼他千万遍,仍能冒出丝缕热气。

  韩烬道:“神识收敛,五识自守,不要畏惧石碑,只管沉心去感知。”

  江亦捷点点头,遵循他的话将神识收敛于灵台,五识也封闭自守,一心一意地感知石碑。

  有韩烬挡在身前护持,他迎着石碑而去,身上反而轻缓不少。

  一颗心沉入纵横交错的剑痕中,周遭一切便抛之脑后,徐徐进入虚无之境。

  不知是幻还是真,虚无中,有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落在了江亦捷的脸上,带着灼人的温度,仿佛要将他看个对穿。

  江亦捷心里一慌,没有来地热了脸,急忙睁开眼,却见韩烬依旧背着身,一动不动地面对着石碑,未曾回过头来看过他一眼。

  没由来的,江亦捷想起昨夜似梦非梦的那一下轻触,以为是自己犯了痴浑,好像做了什么冒犯韩烬的事一样,心底一凛,不敢放任自己再深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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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这日起,江亦捷和韩烬每日清晨都一起离开天霜阁,在悟道殿内体悟石碑。有时剑诀练得顺,心也静,一坐便是一整天。有时剑法不顺,草草体悟片刻,也能梳理心境,有所收获。

  两人体质一阴一阳,江亦捷离不开幽冥寒潭,韩烬也不会轻易走下山顶,所以每日石碑静修过后,两人还是要分做两处修炼剑诀。

  如此相安无事地过了一月有余,俗世春节的日子近了。

  韩烬让江亦捷留在天霜阁收拾行李,自己则报过宗门长老,告知此后半月的去向,再牵了两匹温顺的灵马回去。

  此去万里迢迢,江亦捷和韩烬都只是练气期的修士,没有孟溪微一日横跨万里的修为,加之要进入凡尘行走,不好展露修为惊吓凡人,骑灵马赶路是最为稳妥的法子。

  两匹下等灵马,乍看上去与凡间马匹一般无二,但脚程极快,耐力也足。路上及时以灵石哺马,快则七日,慢则十日,便能到达江亦捷的故乡。

  两人策马南行,一路走走停停,风餐露宿,赶在年关之前到达了江亦捷出生之地。

  江亦捷久未归家,不急着回到自家村屋,而是先去附近的城镇采买年货。

  当年战乱四起,附近的城池无一不是荒芜破败,塞满了他国逃来的流民。如今战事休矣,河清海晏,两国互有通商,边陲小城又日渐热闹起来。时至年关,各地商贩和旅人来来往往,城中大小集市不断,夜里也灯火通明,直至三更不熄。

  江亦捷家住深山,人烟稀少,但每年都会在年关跟随母亲来城里赶集,用自家熏肉换些银钱。两年过去,城中变化不大,一砖一瓦都是他的熟悉之景。

  江亦捷是故地重游,韩烬却是头一回下凡了。

  两人在城外的山林停马步行,老远就看见乌泱乌泱的人挤在城门下挨个递交入城文书。

  江亦捷想到俗世里种种腌臜,又想到小青山上仙气飘渺的花鸟风露,实在舍不得韩烬陪他一起挤在人堆里,便道:“城里吵闹,师兄不必跟来,就在停马处稍等一会。我尽快回来,不会让师兄等太久。”

  城里人烟旺,俗秽之气也重。韩烬确实不愿靠近,但是入城者众多,光堵在城门处的就有上百人,城内气息更是庞杂,如果他不紧紧看住江亦捷,任他独自进去,气息转瞬淹没在千百数的凡人之中,就如流沙离掌,彻底失了踪迹。

  韩烬脚步不停,道:“无妨。”

  江亦捷还是不舍得,却不知怎么反驳韩烬的一句“无妨”,便小心贴在韩烬身侧,半步都不与他分离,双眼紧紧盯住周围来往的行人,绝不让他们挨蹭到韩烬身上。

  冬日暖阳高照,正是一日中集市最热闹的时候。道旁的商铺琳琅满目,还有不少小商贩推着木板车在人海中穿梭吆喝。

  江亦捷离宗前,特意在功德院换了些廉价灵器,寻到当铺换成碎银,再将碎银换成一贯一贯的铜钱。

  采买东西时,江亦捷就拿着铜钱与商贩讨价还价,还为了一枚铜钱的差距连跑几家铺子,货比三家后,才依依不舍地将铜钱花出手去。

  韩烬出身天澜宗,没沾惹过俗世的铜臭味,更没见过他人为了一枚铜钱跑上跑下,不惜磨破嘴皮子。

  他见江亦捷跑了半天,还是两手空空,终是忍不住训斥出声:“你我身上都带了储物袋,可以随意换取银钱,何必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与人浪费口舌?”

  江亦捷捏着铜钱,被他一句话喝醒,面上讪讪然,有些抬不起头来。

  他自小拮据惯了,在小青山时什么都不缺,又不常与他人来往,节约的习惯就显不出来。到了城中,许是商贩看他年纪轻轻,衣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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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身边又跟了个气质出尘的韩烬,便故意提高价格,想狠敲他一笔。

  他离家不过两年,还记得市价,无论如何都不甘心被人坑骗。

  更何况,他储物袋中的灵物皆是孟溪微和韩麟赐下,拿来换取银钱补贴家用,他实在是做不出来。

  “师兄,我……”

  他想作一番解释,前方却有人拖了一车货物过来,道上有坡度,车子前行极快,哪怕车主拼命拉拽也慢不下来。行人纷纷退避,你推我我攘你,在狭窄的隘口挤做一团。

  混乱间,有人挤入了江亦捷与韩烬之间,两人顺着人流各自退后,一转眼就隔了老远。再一转眼,眼前换作陌生面孔,哪里还看得到彼此的踪影。

  一颗心就这么惶惶无底,倏然悬在了半空。

  市井嘈杂,叫卖声与谈论声,车轮声与脚步声,俱是混作一团。世人顶着纷杂的面目行走其间,显得有些可憎。

  韩烬四下一望,找不到他要的那个人。

  只差一点,他就要忍不住一身修为,出手震开眼前的众人。

  道义不允许他在凡间随意出手,他只能咬牙忍着,如他憎厌的凡人一般,丢了手中宝贝,却没有立即找回的神通,盼着念着,心焦无比地四处张望,好似丢了一半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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