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琢磨（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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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门大比前的最后一次月初集会，临渊峰弟子将大小演武场挤得满满当当。
练气期斗剑碑前围的弟子最多，圈圈层层的，连苍蝇缝都不留。来晚了落在后头就只能施展身法，勉强看个碑头。
临渊峰和天澜宗其余十二峰不同。每到宗门大比，各峰出战的弟子都要先比过一场，凭实力拿下资格，才能为本家出头。而临渊峰有三块斗剑碑，排名清晰，自然免除一场争斗，出战之人直接从斗剑碑前列划取。所以每到这时，临渊峰演武场都要从早忙到晚，见证无数场邀斗。斗剑碑上的名字也要变幻不停，直到第二日敲了晨钟才会停下。
“掉了！”
“又掉了！”
练气期斗剑碑前，起了一阵又一阵喧哗。
“这都第三场邀斗不战而胜了，韩烬直降十一位，为何还没有来？”
“他再不来，就要往十五开外掉了。”
“不应该啊，他可是韩烬！”
“我临渊峰弟子，哪有不战而败的道理……”
依斗剑碑规则，赢者上，输者下。若上位者不应战，则不战而下。韩烬占据练气期斗剑碑榜首，憋着劲在这次集会邀斗他的不下十人，韩烬不出面，就要往后一掉再掉。
人群外围，严子崇透过法器目睹碑上的名次变化，啧啧称奇道：“韩烬这人，看着不怎么地，其实特别在意名次。他第一次争斗剑碑，就生生憋到了练气五层才去，一举挺进前三十，后来就再没有掉下来过。”
他偏头，对身旁人笑道，“江师弟，我和你打赌，韩烬要是看到自己即将跌出十五名，脸都会给气歪倒了去。”
韩孟二人与空澹真人商量定，让江亦捷和韩烬随严家兄弟一起去滁涂山，直到宗门大比和檀山论道双双结束了才能回来。
韩烬为此和韩麟起了争执。韩麟罚他在悟道殿对着石碑面壁思过，设下禁制，只有韩麟才能进出殿门。
严家兄弟从空澹真人那得知消息，就来小青山找韩烬玩，无奈韩烬关着禁闭，就退而求其次地把江亦捷扯了出来。
江亦捷不接话，开口说起另一件事：“冒昧问句，严师兄是为了什么被斗剑碑除名的？”
严子瑛原本乖乖被江亦捷牵着，见哥哥用法器看到了斗剑碑，就挣开江亦捷的手，扑到严子崇身上拉他的袖子：“我也要看，给我看！”
“去去去，给你看。”严子崇将他的手掰开，塞入法器，“还能是为什么，自然是我功力强大，斗剑碑容不下我这尊大佛呗。”
江亦捷左耳进右耳出，全当是一阵风吹过。
“练气期没什么好看的，江师弟，我带你去看筑基期的斗剑碑。可惜金丹期的人太少了，我们不好混进去，那才叫翻手云覆手雨，搅动天地，好气派的仙人手段呐。”
严子崇抢过严子瑛手里的法器，在他“啊啊”叫着夺回之前收入储物袋，拎着他的衣领将他拎到身侧，活像多了一个贴身的麻袋。
“一会不许乱跑，敢跑就不要你了。”
严子瑛赶紧抱着他的腰，眼巴巴地睁着乌圆的眼睛望着他。
这眼神让严子崇十分受用。
临渊峰各境界弟子用的演武场高低错开，练气期的在最低处，筑基期的在稍高处，修为不够上不去不说，还有执事把持。金丹期的在最高处，上去的条件就更严苛了。
严子崇带江亦捷走的路极为偏僻，一路没有碰上执事。他不愧是炼器世家出身，家学渊博，翻手就是个古古怪怪的法器，催动后弹出绳索，钉锚直挺挺地向上，扎进高处的石壁。
“你先走，江师弟其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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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垫后。”严子崇推了推严子瑛。
严子瑛巴紧他不松手：“不要，哥哥……”
“烦死了。”严子崇嘴上说烦，却一把将他抱起，动作轻松且熟练。严子瑛七岁的年纪，算是大孩子了，手脚伸长，个子也开始拔高，硬要团起来缩在哥哥怀里，下巴搭着他的肩，似三岁小儿一般娇气。
“严师兄，你兄弟二人在前，我在后，也是一样的。”江亦捷建议道。
严子崇点头：“也行。”
他一手抱着严子瑛，一手攀上绳索。慢腾腾地向上攀升。
江亦捷紧随其后，见他单手抱人就如双手一般稳当，想是平时多有“练习”。严子瑛七岁了心智还如此单纯，定是有人娇惯出来的。
三人稳当上升一段后，严子崇再次催动法器，绳索加速攀升，五息之内就到了顶端。
“筑基期弟子没有练气期的多，面子上也文静些。我们自然而然地走进去，混进人堆小声说话就行了。”严子崇嘱咐道。
他抱着严子瑛打头，走得昂首挺胸，虎虎生威。江亦捷则略慢他们几步，先看过四周后，再缓缓跟上。
筑基期的演武场果真比练气期的空旷不少，人数少一半，热闹虽热闹，却丝毫不吵闹。筑基期修士也稳重内敛些，遇到再惊讶的事，也只是正常讨论，没有尖声惊叫的。
到了筑基修士之中，严子崇一点也没有露怯，领着江亦捷随意走动，不是到这个演武场看看，叹一句场中人斗得漂亮，就是到那个演武场评论一番，说人家的打法太过莽撞。
他在江亦捷背上拍了一把，向远处指道：“江师弟，你看到那位红衣师姐没有？就是你一眼看过去觉得最漂亮的那个。”
江亦捷原想说每人喜好不同，他觉得最漂亮的不一定是严子崇认为的那个。可他往严子崇示意的方向看去，竟一眼就被中央的红衣女子吸引了目光。
她身后是演武场边界，聚着一团用来隔断的雾气，流动翻腾，若湍急之瀑。别人都身着白色临渊峰弟子服，她一袭红衣劲装，英姿飒爽不落男儿。五官生得极精致，特别是一对挑眉，不显凶相，只添了她坚毅之气。
“看到了？”
“看到了。这位是……”
“她叫应鸾红，筑基后期修为，修炼《天澜剑诀》副诀。”
严子崇介绍道，“和她一起修炼剑诀的叫耿晏，修道五十载炼成金丹，仅凭金丹初期的修为就在斗剑碑上占据一席之地。他与应鸾红年少时结为道侣，感情极深，默契也好，原是没有师门的散修散去功法，重新拜入临渊峰修炼的。处世老道，斗法经验也成熟，不易受世家宗族摆布，所以颇得峰主器重。这次檀山论道，峰主就是要推他们做年轻弟子的领队人。”
听她与韩麟牵扯上了关系，江亦捷便多看了她几眼：“原来如此。”
严子崇故弄玄虚地笑笑：“可是江师弟，她和你们小青山有关联的，还不止这点。你知不知道季家？季家算是世族中的清流了，族中颇有几位脑子清醒的族老。应鸾红拜在其中一位门下，有个迟迟没有登名拜入临渊峰的小师妹，叫季海宁，样貌漂亮，有资质，性子也好得人人称赞，竟是个挑不出错的完人！”
“……嗯。”江亦捷看向他，“我听说过季家，这位季师妹却是没听过的。”
所以呢？
和他提季海宁做什么？
严子崇继续道：“这季海宁，只比韩烬小两岁，托着族中长辈的关系，和他自小相识。因为峰主看中应鸾红，在你来之前，旁人都以为韩烬会和季海宁一起修炼。便是你来了，整日被揽月仙子藏着掖着，旁人也还是这么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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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子崇明明幸灾乐祸，乐于看小青山的热闹，面上却装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给江亦捷出主意：“江师弟啊，你万万不要因为拜在揽月仙子门下，就以为韩烬唾手可得了。对这人，有时不能太柔了，更不该柔过了，你要谋而后动，胆大心细。呐，你之前在众人面前给韩烬“侍剑”，那不就做得很好，你干脆拿刀架脖子上，到揽月仙子和峰主面前以命相逼，只要韩烬答应了，就一切好说，什么季海宁季河宁的，都得要靠边站……”
江亦捷起先还认真听，等到“刀架脖子”都出来了，才反应过来严子崇是在忽悠他。
“严师兄。”江亦捷打断道，“师兄特意到筑基期演武场来，应该是有别的事要做。应鸾红和季家小师妹的事，我回小青山再请教师父也是一样。”
严子崇被他说破，还不死心，继续忽悠道：“我好心带你来见世面，你要是识趣，就该多看看应鸾红与人斗剑的模样，从中看出她师门一脉是怎么个路数，拐个弯想，就是对季海宁的深浅有底了。”
江亦捷垂手听着，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谢过师兄。我对世家大族确实少有了解，各家有什么人也只是略略听过名字。师兄若有闲情，不如为我介绍一番？”
严子崇见江亦捷始终想得明白，次次绕着话题走，一点都忽悠不动，便收敛起来，免得捅大了事：“倒也可以，只是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些，你不要让揽月仙子和峰主知道了，更千万千万不能说给韩烬听。”
“自然不会说的。”
“那你就跟我去斗剑碑前面，我给你从十五名开始往上说，就能将宗内势大的几家世族说清楚了。”
“麻烦严师兄了。”
两人说定，便一前一后地向着斗剑碑靠近。
“嘭——”
刚走十余步，江亦捷忽地感到肩上一痛，与迎面而来的黑衣弟子撞到了肩膀。
严子崇步子大，已经走出去老远，听到身后有响动，忙回头找江亦捷，却见身后空空如也，凭空少了一个大活人。
“江师弟？”他唤道。
没有回应。
严子崇瞬间收紧怀抱，护住怀里的严子瑛，敛去一身散漫之气，面色肃然，死死瞪着前方。
他没有看到，就在江亦捷与黑衣弟子相撞的瞬间，一只无形大手从虚空中浮现，收拢五指，带着江亦捷和黑衣弟子一齐消失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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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门大比前的最后一次月初集会，临渊峰弟子将大小演武场挤得满满当当。
练气期斗剑碑前围的弟子最多，圈圈层层的，连苍蝇缝都不留。来晚了落在后头就只能施展身法，勉强看个碑头。
临渊峰和天澜宗其余十二峰不同。每到宗门大比，各峰出战的弟子都要先比过一场，凭实力拿下资格，才能为本家出头。而临渊峰有三块斗剑碑，排名清晰，自然免除一场争斗，出战之人直接从斗剑碑前列划取。所以每到这时，临渊峰演武场都要从早忙到晚，见证无数场邀斗。斗剑碑上的名字也要变幻不停，直到第二日敲了晨钟才会停下。
“掉了！”
“又掉了！”
练气期斗剑碑前，起了一阵又一阵喧哗。
“这都第三场邀斗不战而胜了，韩烬直降十一位，为何还没有来？”
“他再不来，就要往十五开外掉了。”
“不应该啊，他可是韩烬！”
“我临渊峰弟子，哪有不战而败的道理……”
依斗剑碑规则，赢者上，输者下。若上位者不应战，则不战而下。韩烬占据练气期斗剑碑榜首，憋着劲在这次集会邀斗他的不下十人，韩烬不出面，就要往后一掉再掉。
人群外围，严子崇透过法器目睹碑上的名次变化，啧啧称奇道：“韩烬这人，看着不怎么地，其实特别在意名次。他第一次争斗剑碑，就生生憋到了练气五层才去，一举挺进前三十，后来就再没有掉下来过。”
他偏头，对身旁人笑道，“江师弟，我和你打赌，韩烬要是看到自己即将跌出十五名，脸都会给气歪倒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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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烬为此和韩麟起了争执。韩麟罚他在悟道殿对着石碑面壁思过，设下禁制，只有韩麟才能进出殿门。
严家兄弟从空澹真人那得知消息，就来小青山找韩烬玩，无奈韩烬关着禁闭，就退而求其次地把江亦捷扯了出来。
江亦捷不接话，开口说起另一件事：“冒昧问句，严师兄是为了什么被斗剑碑除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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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气期没什么好看的，江师弟，我带你去看筑基期的斗剑碑。可惜金丹期的人太少了，我们不好混进去，那才叫翻手云覆手雨，搅动天地，好气派的仙人手段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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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子瑛赶紧抱着他的腰，眼巴巴地睁着乌圆的眼睛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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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子崇带江亦捷走的路极为偏僻，一路没有碰上执事。他不愧是炼器世家出身，家学渊博，翻手就是个古古怪怪的法器，催动后弹出绳索，钉锚直挺挺地向上，扎进高处的石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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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师兄，你兄弟二人在前，我在后，也是一样的。”江亦捷建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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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亦捷紧随其后，见他单手抱人就如双手一般稳当，想是平时多有“练习”。严子瑛七岁了心智还如此单纯，定是有人娇惯出来的。
三人稳当上升一段后，严子崇再次催动法器，绳索加速攀升，五息之内就到了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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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抱着严子瑛打头，走得昂首挺胸，虎虎生威。江亦捷则略慢他们几步，先看过四周后，再缓缓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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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筑基修士之中，严子崇一点也没有露怯，领着江亦捷随意走动，不是到这个演武场看看，叹一句场中人斗得漂亮，就是到那个演武场评论一番，说人家的打法太过莽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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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了？”
“看到了。这位是……”
“她叫应鸾红，筑基后期修为，修炼《天澜剑诀》副诀。”
严子崇介绍道，“和她一起修炼剑诀的叫耿晏，修道五十载炼成金丹，仅凭金丹初期的修为就在斗剑碑上占据一席之地。他与应鸾红年少时结为道侣，感情极深，默契也好，原是没有师门的散修散去功法，重新拜入临渊峰修炼的。处世老道，斗法经验也成熟，不易受世家宗族摆布，所以颇得峰主器重。这次檀山论道，峰主就是要推他们做年轻弟子的领队人。”
听她与韩麟牵扯上了关系，江亦捷便多看了她几眼：“原来如此。”
严子崇故弄玄虚地笑笑：“可是江师弟，她和你们小青山有关联的，还不止这点。你知不知道季家？季家算是世族中的清流了，族中颇有几位脑子清醒的族老。应鸾红拜在其中一位门下，有个迟迟没有登名拜入临渊峰的小师妹，叫季海宁，样貌漂亮，有资质，性子也好得人人称赞，竟是个挑不出错的完人！”
“……嗯。”江亦捷看向他，“我听说过季家，这位季师妹却是没听过的。”
所以呢？
和他提季海宁做什么？
严子崇继续道：“这季海宁，只比韩烬小两岁，托着族中长辈的关系，和他自小相识。因为峰主看中应鸾红，在你来之前，旁人都以为韩烬会和季海宁一起修炼。便是你来了，整日被揽月仙子藏着掖着，旁人也还是这么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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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亦捷起先还认真听，等到“刀架脖子”都出来了，才反应过来严子崇是在忽悠他。
“严师兄。”江亦捷打断道，“师兄特意到筑基期演武场来，应该是有别的事要做。应鸾红和季家小师妹的事，我回小青山再请教师父也是一样。”
严子崇被他说破，还不死心，继续忽悠道：“我好心带你来见世面，你要是识趣，就该多看看应鸾红与人斗剑的模样，从中看出她师门一脉是怎么个路数，拐个弯想，就是对季海宁的深浅有底了。”
江亦捷垂手听着，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谢过师兄。我对世家大族确实少有了解，各家有什么人也只是略略听过名字。师兄若有闲情，不如为我介绍一番？”
严子崇见江亦捷始终想得明白，次次绕着话题走，一点都忽悠不动，便收敛起来，免得捅大了事：“倒也可以，只是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些，你不要让揽月仙子和峰主知道了，更千万千万不能说给韩烬听。”
“自然不会说的。”
“那你就跟我去斗剑碑前面，我给你从十五名开始往上说，就能将宗内势大的几家世族说清楚了。”
“麻烦严师兄了。”
两人说定，便一前一后地向着斗剑碑靠近。
“嘭——”
刚走十余步，江亦捷忽地感到肩上一痛，与迎面而来的黑衣弟子撞到了肩膀。
严子崇步子大，已经走出去老远，听到身后有响动，忙回头找江亦捷，却见身后空空如也，凭空少了一个大活人。
“江师弟？”他唤道。
没有回应。
严子崇瞬间收紧怀抱，护住怀里的严子瑛，敛去一身散漫之气，面色肃然，死死瞪着前方。
他没有看到，就在江亦捷与黑衣弟子相撞的瞬间，一只无形大手从虚空中浮现，收拢五指，带着江亦捷和黑衣弟子一齐消失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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