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五好筒子楼_娇气美人被献祭后躺赢[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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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五好筒子楼

  在花弶温柔的安抚下,云安慢慢冷静了下来,理智一回神,他后知后觉的感到了一丝羞涩。

  这间病房是八人间,里面还有其他的病人,他方才这样又哭又黏人的模样,恐怕都被其他人看见了。

  此刻云安恨不得能装晕,再倒回床上,不过他忽然想起了更重要的事情!

  陈芳呢?她怎么样了?

  花弶指了指旁边被蓝色布帘围起来的床位,陈芳的床位就在云安旁边。

  下了床拉开床帘,昏睡着的陈芳印入了他眼中。

  花弶靠着床边,双手抱臂,敷衍的看了一眼病床躺着的女人,语气漫不经心道:“人没事,就是受了点惊吓,怕她吵我把她弄晕了。”

  弄,弄晕了?云安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还可以这样吗?

  呆看着病床昏睡不醒的陈芳,花弶误会了云安的意思,以为他想把人弄醒,毕竟现在是个问话和威逼利诱的好机会,其他玩家和重要的NPC都不在场,整个房间只有云安、花弶和陈芳,其他人都是不重要的路人甲。

  手指虚空一指,陈芳皱着眉在睡梦中挣扎了片刻,然后颤颤巍巍的睁开了眼睛。

  她似乎还停留在太平间里见到太姥姥的恐怖场景中,一醒来就开始尖叫,云安还来不及说话,被尖叫声弄得心烦气躁的花弶走到陈芳身后,一手刀砍在了陈芳的颈后,尖叫声戛然而止,她倒在了床上,总共只清醒了五秒。

  花弶扬了扬下巴,仿佛在对云安说,你看这不是我故意要打晕她的,是她醒来后实在无法控制。

  云安有点头疼,他想趁着金子吟等人还有其他林家人没来的时候单独和陈芳聊聊。

  倒不是云安防备着金子吟和夏宛,而是有一件事云安心中耿耿于怀,他需要和陈芳确认,而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没忘记在太平间的时候,太姥姥进来后陈芳在濒死的崩溃状态下喊出的那些话,她说那些造孽的话与事情不是她说的也不是她做的,求太姥姥放过她。

  当时情况危急,云安没反应过来,现在他回想起来只觉得蹊跷,如果真的如他所想的那样……

  见云安坚持,花弶没办法,只好又把陈芳折腾醒了。

  这回陈芳还没来得及尖叫,云安便凑了上去,一张漂亮白皙的脸突然出现的冲击力还是挺大的,至少陈芳闭上了嘴,她一边大喘气一边惊疑不定的看着眼前的两人。

  考虑到陈芳还处在精神不稳定的状况下,云安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善温柔一些,最好不要再刺激陈芳那脆弱的神经。

  “陈芳,你安全了。”云安挤出了一点笑容,“我们现在在医院,咱们都没事。”

  陈芳犹疑的看了看面前宛若小白兔的云安,又看了看“小白兔”身后凶神恶煞的“大灰狼”花弶,咽了咽口水,轻轻点了点头,“谢谢。”

  她知道没有云安,恐怕她就栽在太平间了。

  “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云安问道,“你必须回答我。”

  这不是商量的口吻,陈芳听出来了,顿时紧张了起来。

  她不怕云安,但是怕云安身后虎视眈眈的花弶,陈芳毫不怀疑,如果她敢不乖乖回答问题,下一秒花弶扭断她的脖子也不是没可能,虽然他现在端的是文质彬彬的姿态,谁能保证下一秒他不会暴起杀人?

  想起自己在太平间里的那些“胡言乱语”,陈芳的心直直往下坠,恨不得穿回当时给自己两个耳光,云安一定是发现什么了,事关性命,陈芳的脑袋从未这般好使过,飞速运转,等会儿云安要是问起……

  “你脖子上的项链是什么时候求来的?”云安突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关的问题,打得陈芳措手不及,短暂的懵了两秒,下意识的握住已经变得黯淡了不少的红色项链。

  怎么突然问项链?不仅陈芳有点懵,花弶也挑了挑眉,但马上像是想起了什么,反应过来了一般,嘴角微微上扬,看着云安的眼神里带着一点欣赏。

  他的小契奴,聪明得出乎他的意料。

  “我记得之前在医院撞鬼的那次,你和我们说的是这项链是你父亲死后你求来护身的。”云安再次和陈芳确认道,“我说得没错吧?”

  云安一提,陈芳立刻就记了起来,的确,那时候她在惊慌之下是这样对云安说的。

  陈芳点了点头,瑟缩了身子,紧紧握着那项链,像是怕云安他们动手抢夺一样。

  得到了肯定回答,云安心中了然,像是已经知晓了某种事情,他看着陈芳的眼神十分复杂,动了动嘴唇,最后只化作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这项链是你的,我不会抢,就算抢我相信也抢不走。”云安意有所指道。

  陈芳蹙了蹙眉,还未想清楚云安话里的意思,病房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是来探望他们的金子吟还有毛仔等人,云安来不及反应,第一想法是不能让陈芳以这种状态面对其他玩家,要不然她很有可能会死。

  所以云安学着花弶一手刀砍在了陈芳的后颈,想把人弄晕。

  被突然“袭击”了的陈芳一愣,发现人没晕厥的云安也愣住了,两人面面相觑,下一秒身体反应过来疼痛的陈芳捂着后颈痛得哇哇大哭。

  这下云安彻底慌了手脚,手足无措,求救似的看向花弶。

  花弶看着眼前这一幕,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偏过头背对着云安笑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我什么都不会说!别敲了!”忍着剧痛陈芳几乎是咬牙切齿道。

  事实上她也没什么能说的,见到走进来的鬼怪时,陈芳想自己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忘记那个恐怖的场景,当场她就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就到了医院,至于她怎么被救出去的,她是真的不知道。

  金子吟、许微童和毛仔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捂着脖子泪眼汪汪的陈芳,还有尴尬无措的云安和双手插兜想装严肃却有些破功的花弶。

  见到这副场景,进来的三人头上几乎都挂着问号。

  简单询问了一番陈芳,陈芳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去打热水的路上眼前一黑,再醒来时就到了太平间里存放尸体的柜子里,如果不是云安及时赶到,恐怕她不是被冻死就是被那些买卖尸首进行冥婚的人带走了。

  除此之外,陈芳再也说不出旁的信息来。

  云安刚从昏睡中醒来不久,因为花弶赶来的及时,所以他也并未受到太大的伤害,只需要好好休息即可。

  金子吟送云安回了家,路上云安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把关于陈芳身份的猜测告诉金子吟,只能先叮嘱他照看好林世强。

  隐藏在迷雾后的真相如抽丝剥茧般逐渐呈现在云安眼前,他还需要确定最后一件消息。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让云安有点意外的是林芝芳一直在外婆家等着,等到了自己回来才离开。

  看到这一幕,云安对她生出了几分感激之情,倒是林佩娥,见云安是被金子吟送回来的,狠狠吓了一跳,脸都白了。

  金子吟送着云安到家后就离开了,外公看了会儿电视也早早的回房间去睡了,客厅里就剩下云安和林佩娥两人,带着一丝风雨欲来的气息。

  “安安你也累了,折腾了一天早点回房休息吧。”林佩娥道。

  云安坐在沙发上没有起身,从他回来后林佩娥没有问过他在医院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把自己弄成这样,只是催他回房睡觉。

  “奶奶不好奇吗?”云安认真的看着林佩娥,“我是怎么受伤的?”

  像是察觉到了云安今晚不破不立的决心,林佩娥沉默的站立了一会儿才慢慢的走到沙发上坐下。

  “那安安是怎么受伤的?”云安听见林佩娥这样问道,声音有点僵硬。

  云安垂首,“为了救人。”

  “救小舅奶奶陈芳,她今天被绑进了医院的太平间,差点被人当做尸体买去当冥婚对象。”云安道,“如果没有我,她就死了。”

  林佩娥沉默,脸上的表情绝对算不上开心。

  云安看出来了,还故意问道:“我救了人,奶奶不高兴吗?”

  林佩娥顿了顿才道:“但你受伤了,为了她这种人受伤,不值得。”

  陈芳死不足惜,因为救她搭上自己的乖孙儿,林佩娥才不愿意。

  “奶奶,你猜是谁要杀她?”云安道。

  这会儿林佩娥的脸色才变了变,她目视前方,眼神没有焦点,像是放空了一般,“我不知道。”

  “你不会不知道。”云安故意道,他脸色平静,可是看着林佩娥越来越紧张局促的身体姿态,心却猛地揪了起来。

  他和奶奶在互相试探,而事情的走向也在朝着云安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

  见林佩娥又沉默了,云安勉强笑了笑道:“最近家里出事,大家不都是说是太姥姥来报复了吗?我今日看到的就是太姥姥。”

  林佩娥骤然转头看向云安,眼睛里是藏也藏不住的惊讶。

  似乎没想到云安撞见的会是太姥姥。

  这下林佩娥是真的有些急了,她坐到了云安身边,伸手想查看云安的身体,“怎么会见到她?你哪里受伤了?严不严重?你怎么逃脱的?”

  林佩娥的问题就像是连珠炮一样问个不停,脸上的紧张盖也盖不住。

  云安摇头先安抚了林佩娥的心情,表示自己没事,他侧了侧头看着林佩娥,仔细观察着她脸上的神情变化,问道:“奶奶方才是觉得我见到的人是谁?”

  林佩娥再次沉默,她想起身却被云安拉住了胳膊,又坐回了沙发上。

  不用林佩娥开口,从她的沉默与这些日子的种种反常云安就已经得到了答案。

  “你何必去插手这些事情呢。”当云安以为林佩娥会一直这样沉默下去的时候,林佩娥突然开口了,她长长的叹了口气,摸了摸云安柔软的黑发,将他揽在怀里,像是哄小孩一样轻轻摩挲着他的后背,“你是小辈,这些事情你可以不管,你想要的结果奶奶都会帮你达成。”

  被林佩娥揽在怀中,嗅到老人身上熟悉温暖的气息,云安眨了眨眼睛,眼眶骤然红了。

  虽然这是个恐怖副本,可是在这个副本里云安感受到了来自家庭的温暖,这是他之前从未感受过的。

  在现实世界里,叔叔和大伯对他虽然也很好,可是他们太忙了,一个月能回来见云安两次就算不错了,想要每周见面或是天天见面简直是奢望。

  可是在这里,相处只有几天就离开的爸爸妈妈很关心他,外公外婆爱护他,特别是外婆,云安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被人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滋味。

  外婆全心全意对他好,事事维护他,说出去或许没人能理解他,没人能懂他,他自己也觉得荒诞,可他的的确确对副本里的NPC产生了感情。

  外婆好似他真正的亲人。

  蹭了蹭林佩娥,云安在她的怀里撒娇,他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哭腔道:“就像奶奶一直在照顾我一样,我也想帮帮奶奶。”

  两人如同打着哑谜,谁也没说破那层窗户纸。

  林佩娥轻声笑了笑,云安躺在她的腿上,她轻轻的为云安揉了揉头,缓解他的疲劳。

  “安安的心意我明白,但是我不需要你的帮助。”林佩娥低头看云安,此刻云安注视着她的双眼,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有时候林佩娥看他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他,倒像是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

  “以后不要去救林家的任何人,你只要平平安安的活着,就是奶奶最大的心愿。”林佩娥道,“答应我好吗?”

  云安抿紧了唇,有些执拗的看着林佩娥,“包括你吗?”

  “包括我。”林佩娥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就像是这个答案早就存在于她的脑海中,所以不需要思索就能回答出来。

  无知无觉中眼泪顺着眼尾滑落,沾湿了鬓角的黑发,云安在无声的哭。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我做不到。”云安抽噎着道,“不要有那种时刻到来好吗?奶奶,算我求你了可以吗?”

  “傻孩子。”林佩娥今夜很温柔,她笑了笑,像是已经对生死看淡,连眼角的每一道皱纹都带着舒展的痕迹,“人的生老病死是常态,你要学会放手。”

  “你的人生路还很长,很少有人可以陪你走完全程,大部分时间都要靠你自己,就算是我,也只是你生命的过客。”林佩娥道,“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刻,不要为我伤心难过,安安,你只要记得我的存在就好了,奶奶会保佑你的,你只需要大步朝前,永远不要回头。”

  云安的眼泪如决堤的河水,怎么擦也擦不完,林佩娥笑着拿纸为他擦泪,“都是要上大学的人了,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

  云安摇了摇头,闭上眼睛,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为了转移云安的注意力,林佩娥想了想问道:“安安想不想听奶奶讲故事?”

  云安自己拿纸擦了眼泪,用力的点了点头。

  林佩娥靠在沙发上,暖黄色的灯光打在她的身上,为她勾勒出淡黄色的轮廓,云安抬头瞧着她,只觉得她身上散发着的母性光辉,让他抿了抿嘴,眼睛红红,又有些想哭了。

  今晚林佩娥为云安讲述了一个小村姑娘的故事。

  小村姑娘出生在一个非常贫困的家庭里,农村里的孩子,从会走路开始就要帮着父母一块干活,小村姑娘也不例外。她生的时候不好,那会儿国家还在动荡不安的年代,她从刚懂事开始偶尔跟着父母还有村子里的大人一起躲避那些拿着枪的外来人,他们要跑到山上去待整整七天才能下来,下来后屋子里为数不多的糙米也会消失得一干二净。

  一家三口还得省吃俭用的饿肚子。

  但哪怕是这样,小村姑娘也没觉得不好,她有爸爸妈妈,比村子里那些没有爸爸妈妈的小孩幸福许多。

  她知道那些小孩的父母是被那些拿枪的外来人杀掉了,这些小孩岁数大一些的会乞讨,小一些的只能被活活饿死,但是不管大的小的,死了的孩子居多,因为在那个年代,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孩子,连自己的娃都养不过来,谁家也没有粮食去救济这些没爹没妈的孩子。

  小村姑娘家只有她一个孩子,条件还算宽裕,所以偶尔会给些吃的给那些没爹娘的孩子。

  有时候一些碎嘴子的同村邻居瞧见,还要嘲笑道:“你给了吃的也是浪费,这些孩子是养不大的,吃进了他们肚子里还不如留给自己呢。”

  小村姑娘那时候懵懵懂懂的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是她瞧见了自己的姆妈,她瘦瘦小小的,身体像是被风一吹就会倒,可是神情却很坚毅,并未将这些闲言碎语听进耳朵里。

  小村姑娘像妈妈,是个勤劳能吃苦的孩子,也不娇气,很懂事,很快她的姆妈就怀了孕生下了一个弟弟。

  弟弟长得像爸爸,小村姑娘觉得有点丑,但她从来不说,不过慢慢长大的她也有了烦心事,爸爸有些偏心,偏心弟弟。

  但好在姆妈不这样,她总是一视同仁。

  接二连三的,小村姑娘看着姆妈的肚子像是吹气球一样隔一年就会涨起来,每次涨起来小村姑娘就知道姆妈肚子里又有自己的弟弟或者妹妹了。

  “其实这姑娘不只是七姊妹的。”林佩娥温柔的抚着云安的头发,眼神里带着淡淡的怀念与伤感,“是八姊妹。”

  “啊?”云安惊讶,他依稀记得好似听林世强提起过,但也只是寥寥一句。

  小村姑娘有个妹妹,按照家里排行的顺序应当是老三,小妹妹长到了三岁的年纪,一场高热,姆妈抱着她大半夜的跑到了乡下的土医生家里治病,土医生没办法治,说要到镇上去才能行。

  镇上离村里可远可远了。

  小村姑娘清楚的记得,爸爸挑着扁担将米送去镇上卖,从家里走到镇上足足要走两三个小时。

  姆妈怀里抱着烧得皮肤红通通的妹妹,小村姑娘听见爸爸说,土医生开了药,吃下去能好就好,治不好就算是这孩子的命了。

  姆妈却不同意,她坚持要带女儿去镇上的医院看病,不顾丈夫的阻拦,宁愿一个人大半夜的赶路。

  爸爸没办法,他不放心姆妈一个人走夜路,家里也不能没人,最后是爸爸独自带着妹妹去了医院。

  那晚小村姑娘一夜没睡,数着时间,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她猜测爸爸应当已经带着妹妹到了镇上。

  姆妈也一夜没睡,她焦急的等待着等待着,中午太阳高挂在天空,爸爸满头大汗的回来了,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妹妹。

  姆妈像是明白了什么,一下瘫软在地上,放声大哭了起来。

  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小村姑娘躲在薄薄的木门后看着爸爸与姆妈抱头痛哭,她听见爸爸说昨晚还没等他走到镇上,在半路的时候,小妹妹就不行了。

  怕姆妈和家里剩下的孩子们伤心,所以爸爸在回来的路上找了个小山坡,挖了个小小的坑将孩子埋了。

  夭折的幼子是不可以进祖坟的,所以小妹妹只能埋在外面。

  小村姑娘看着姆妈消沉了许久,直到她的肚子再次涨起来,她才重新打起了精神。

  “你知道这个小村姑娘在知道妹妹死了之后的第一想法是什么吗?”林佩娥脸上带着浅浅的笑,问道。

  云安脑海里转过无数个念头,重男轻女?或许妹妹不是真的死了,是爸爸扔在了医院里?

  他摇了摇头,看着林佩娥。

  “是她不能生病。”林佩娥脸上虽然在笑,但眼睛里闪烁着泪光,“生病了会死,死了就没人记得你了。”

  她的小妹妹长到了三岁,皮肤白白的,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像会说话一样,会奶声奶气的叫她姐姐,就因为一场发热,没了性命。

  “以前小村姑娘不懂,长大后她才明白,不去镇上看病不是因为重男轻女,也不是镇上太远,是因为穷。”

  贫苦人家哪里有钱去好的医院看病呢,在那个年代,生孩子比赚钱容易。

  家家户户几乎都是四五个孩子,小孩生了病就用土方子治,治不好也没办法,孩子死了固然会难受伤心,但也只是一时的,总还会生新的小孩,生下来的小孩也不会全都夭折。

  不过好在小村姑娘的姆妈爸爸接下来的运气都不错,后来生下来的弟弟妹妹们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大了。

  小村姑娘也到了年纪,去了村子里的破旧小学开始读书。

  读书好累啊,小村姑娘想,她一点儿都不想读书,白天要上课,放学后还要回家帮父母干农活,然后去厨房做饭,还要照顾弟弟妹妹们,小村姑娘觉得自己每天都累得像条狗。

  不,狗都比她轻松。

  不过就算小村姑娘想读书也没机会读了,能供她上完小学三年级,不做一个大字不识的文盲这就是爸爸姆妈的目的,一直到现在,小村姑娘的学历还是小学三年级。

  不读书,她开始更辛苦的干农活,还会跟着隔壁的姐姐学裁缝,小村姑娘的手很巧,在没有缝纫机的年代她能穿针引线,将破旧的衣服缝补得漂漂亮亮。

  小村姑娘还爱上了唱戏,村子里偶尔会有当地的戏团演出,小村姑娘很感兴趣,她的嗓子条件好,也爱漂亮,偶尔会跟着去学一学唱一唱。

  有赚钱的手艺,还有喜欢的兴趣爱好,小村姑娘每天的日子过得开心极了,也不觉得辛苦和累,可是好景不长,一场意外,让这个家的半个天塌了。

  小村姑娘的父亲在帮同村的人收稻谷时从高高的谷堆上摔了下来,摔断了一条腿。

  摔断的腿从膝盖以下就软塌塌的了,流了好多的血,小村姑娘在土医生那里见到他为父亲处理伤口,流出的血很多很多,就像是年底村子里杀猪一样,猪在哀嚎,父亲也在哀嚎。

  摔断的那条腿土医生为爸爸勉强固定了一下,并且告知这只是治标不治本,甚至连治标都算不上,如果想要保住这条腿唯一的办法就是去镇上的医院动手术。

  但是动手术的钱哪里能凑得出,一家九口人,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能养活孩子们就算很不容易了。

  小村姑娘的爸爸没去医院,硬生生的拖着这条摔断的腿,照常生活,白天他看上去和平时无异,只是走路变得一瘸一拐了,但晚上小村姑娘经常从睡梦中惊醒,听见父亲痛苦的哀嚎声。

  慢慢的,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小村姑娘发现父亲摔断的那条腿开始发出恶臭,腿慢慢流脓,变颜色。

  但父亲就好像毫无察觉似的,继续干活,他不能再一瘸一拐的走路,摔断的小腿似乎逐渐感染了大腿,后来留在小村姑娘印象里最深的一幕是父亲单膝跪在地上割猪草,那条摔断的腿就软趴趴的垂在一旁。

  父亲最后死了,死得很快,比起生前因为断腿所受的痛苦而言,死前反倒痛快了一把,在睡梦中无声无息的死了。

  但他死后,小村姑娘一家原本可以好起来的日子又重新打回了原型,但姆妈没有放弃他们,她拼命努力的干活,比男人还要更豁得出去,她为小村姑娘准备了一点嫁妆,给小村姑娘物色了一个还不错的丈夫。

  小村姑娘的丈夫在粮仓工作,是铁饭碗,小村姑娘再也不用担心过上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了,唯一可惜的是丈夫的脾气太软了,容易受欺负,但是没关系,小村姑娘的脾气很硬,她会护着她的丈夫。

  但是日子哪有那么好过,丈夫是铁饭碗,丈夫的兄弟嫉妒,隔三差五的来找他们的麻烦,但丈夫胆子小脾气软,每次被人追着骂都不还口,有一次甚至动了家伙,丈夫的亲弟弟家硬说小村姑娘家的孩子偷了他们地里的红薯,要问他们赔偿。

  没有证据的事情小村姑娘自然不会认下,再说孩子们放了学后就回了家,哪里有时间去偷红薯。

  她的小叔子恼羞成怒,举着锄头冲进了她家,将她的丈夫脑袋上狠狠砸了一下,丈夫捂着头疼得叫唤了起来,流了很多很多的血,血像花一样,小村姑娘突然想起了父亲被处理伤口时的模样,同样的哀嚎,同样的血迹……

  她发了狂,随手捡起了一块大石头,狠狠朝着小叔子的头上砸去,她扔得很准,一下就将小叔子的头砸破了,流了和她丈夫一样多的血。

  小叔子家怒气冲冲,这件事不算完,他们要一个说法,于是找到了村长。

  虽然小村姑娘的丈夫在粮仓工作,是吃国家饭的人,但因为他的脾气好所以村长凭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想让小村姑娘家把这个亏吃下。

  小村姑娘却不干,小叔子说她砸破了他的头,那是因为他先用锄头砸了他亲哥哥的脑袋,丈夫那日穿的白汗衫小村姑娘特意没有洗,就等着今日拿出来,她要给所有人看看。

  大半件白汗衫上都是干涸的血,要调停的村长也闭了嘴。

  小村姑娘凶悍得很,她举着锄头立在家门口,朝着村长放了话,这是他们的家事,外人管不着,至于小叔子一家,他们若是客客气气的,那这兄弟还能当,若是时不时的想来打秋风,那她谁也不怕!

  经此一事,小村姑娘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人人都说她厉害得很,是十里八乡都找不出的凶悍泼妇。

  小村姑娘也不在意,凶就凶吧,至少没人敢再找他们家麻烦,敢让他们家吃哑巴亏了。

  小村姑娘凶名在外,唯独在一件事上犯了难。

  她的姆妈。

  随着最后一个弟弟娶亲,姆妈最后的容身之所也没了。

  这些弟弟们没结婚前还算有良心,结了婚之后便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加上一群厉害弟媳,小村姑娘为自己姆妈的晚年感到担忧。

  她不希望这个劳苦了一辈子的女人在晚年还不得善终。

  姆妈却想得很好,她觉得她有四个儿子,不至于连口饭都吃不上。

  可现实却比小村姑娘想象得更残忍,姆妈颠沛流离,像一个沉重的包袱被弟弟们甩来甩去,过得比丧家之犬还不如。

  她想把姆妈接回家住,却被姆妈拒绝了。

  没有母亲住到女儿家的道理,小村姑娘家还住着她的婆婆,不说小村姑娘的丈夫会不会同意,她的婆婆也不会愿意的。

  更别提她还要为儿子们的名声考虑。

  这或许是小村姑娘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在这种磋磨下姆妈死了,是自杀的。

  她活不下去了,被万人嫌被千人骂,儿媳妇们骂骂咧咧,嫌弃她如垃圾,儿子们默不作声,当个沉默的帮凶。

  大女儿有心对她好,可是她自己都当了奶奶,也没有多的精力再来照看自己,五女儿是个爱慕虚荣看钱看得比什么都重的,靠不住,六女儿善良心软,却嫁给了一个穷沟沟里的男人,日子过得苦兮兮的,对她有心无力。

  但是临死前她还在想着顾全儿女们的面子,不想让他们落个逼死老母亲的名头,她怀揣着必死的想法,买了农药,将农药掺杂在酒里喝了下去。

  这样外人只知道她是喝酒喝多了醉死的,不知道她是喝农药喝死的。

  姆妈死得太过决绝,让虐待过她的小村姑娘的弟弟妹妹弟媳们都害怕了,他们央求小村姑娘找来道士,在姆妈的葬礼上请了道士用符箓将她封印。

  林佩娥的眼泪啪嗒掉在了手背上,她像是毫无察觉一样,“她这一生都记得那个场景,好多的黄符啊,密密麻麻的将姆妈的身体贴满了,盖棺之前她想最后再看一眼姆妈的脸,都看不清楚,只能看见无数张黄符。”

  云安的心被揪成了一团,眼睛红红的,他知道外婆这辈子过得苦,却没想过她过得这样苦,还有太姥姥,临死前她都在为儿女们考虑,甚至连死这件事都要顾虑到孩子们的名声。

  可是一转头,儿女们便请了道士将她封印,她怨她恨是正常的,谁能无动于衷平静的对待这种事?

  但是……云安不明白,他一直都想不清楚,既然奶奶知道是非对错,为什么还要……助纣为孽?

  林佩娥轻笑了一声,给出的回答很简单。

  “保一方。”

  姆妈已经死了,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所以林佩娥即便这事不能这样做,她为了弟弟妹妹们也妥协了。

  “所以是我去找的道士。”林佩娥掩面哭泣,“我想着就算有报应就算姆妈回来报仇,就找我吧。”

  “但是你没想到,太姥姥还没动手,舅爷爷舅奶奶们做得更过分。”云安喃喃道。

  生前他们对太姥姥就不好,虐待她,将她当做负担甩来甩去,死后请道士封印她,不给她修墓立碑,让她死后连香火都得不到,这一切就源于他们的“恐惧”。

  林佩娥擦干眼泪,抬起头来,那双浑浊的眼睛骤然变得清明,里面充斥着的是满满的恨。

  “后来我才明白一个道理,人的贪欲和恶念是永远不会结束的。”林佩娥想摸摸云安的头发,手伸出去又停在了半空中,像是在怕云安害怕自己,又像是不希望自己这双沾满了血腥的手玷污了纯洁美好的孙儿。

  云安似是有所感应,主动伸手握住了林佩娥的手。

  云安的掌心温暖,林佩娥的掌心冰凉。

  祖孙二人,一人像初升的太阳带着勃勃朝气,一人像天蒙蒙亮时的月亮,已然走到了迟暮。

  一只手犹嫌不够,云安干脆两只手都紧握住林佩娥的手,想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她。

  “安安,其实我给过他们机会的。”林佩娥喃喃道,她像是在对云安说话,又像是对虚空中的某个人说话,“最后的结果是他们选择的结果。”

  云安想起来了,在三舅奶奶死后,剩下的林家人浩浩荡荡的来了奶奶家,以林芝媛为首,大家要求再找道士重新封印太姥姥,奶奶与他们确认过好几次,是否真的要这样做。

  除了林芝芳反对,其他人都同意了。

  然后就是林世成的惨死,紧接着便是林芝媛的死亡,如果今天不是云安及时赶到,陈芳也会死,陈芳的下一个便是林世强。

  或许最后剩下来的林家人只有一个林芝芳。

  “好了安安,很晚了,你该去睡觉了。”林佩娥突然开口道,她打断了云安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以不容拒绝的姿态推着云安回房。

  走到房门口,云安想了想,最后还是回头问了林佩娥一个问题。

  “奶奶,那个小村姑娘会后悔吗?后悔为了弟弟妹妹们将母亲封印,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

  林佩娥笑了笑,笑容温暖慈祥,她慢慢的走到云安面前,用力的抱了抱他,暖声道:“安安,谢谢你今天听我讲了一个罗里吧嗦的故事,但这只是个故事而已,现在是黑夜,等你睡一觉,睡醒之后太阳就会升起,世界依旧会朝前走,你也是如此。”

  “我想小村姑娘也是这样想的,世界朝前走,往事不可追。”

  林佩娥关上了云安的房门,屋子明亮的白炽灯照得云安有些睁不开眼睛,他抬头看向光源,眼睛被刺激得流下泪来。

  往事不可追,云安明白了外婆的意思。

  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吃,任何事没有重来的机会,时间不停往前走,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系统先生,我有点不安。】云安躺在床上与系统闲聊道,他的心脏一直扑通扑通跳得很快很快,他的第六感似乎在提醒他,或许会发生什么重要的事情。

  系统比云安想得开。

  【除非太姥姥半夜跑到你的房间,要不然都没什么大事。】系统道,【这个副本已经到了最后时刻,云安,我有预感,你绝对会是第一个通关的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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